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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达拉觉得自己追蝎发自真心。

他从来不忌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追蝎这件事，正巧这届研究生要带班，蝎被他烦得不行，想着若是迪达拉去带班了，可能就没什么时间烦他了，于是便示意迪达拉去报名。迪达拉报了，然后就被分配了一个大一的班级。新生们实在是非常喜欢迪达拉，这位带班的研究生金发碧眼还是混血，一张脸好看得不行，气质也很好，把一身看上去就很神经病的衣服愣是穿出了艺术感来。大一的女生围着迪达拉问东问西，恨不得立马探出他是不是单身，迪达拉就在大一传播他的艺术理论，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引来一群新生的尖叫。

“迪达拉老师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有人问。

“有啊。”迪达拉如实回答，“我喜欢我的导师。”

全班都沉默了，连着刚才问他问题的那个女生，大家面面相觑，有人似乎是想起了迪达拉的导师是谁，恍然大悟地喊：“是蝎教授吧。”

“对啊。”迪达拉眼睛亮亮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公开出柜，“我喜欢蝎老师。”

于是隔天，全校都知道了雕塑系的蝎教授被自己带的同性研究生公开表白。还不知情的蝎第二天来上班，觉得从一走进学校开始，自己就在被各种人用探究与八卦的眼光注视。他莫名其妙地走到办公楼，然后遇到了小南老师，小南老师说蝎老师，你的学生挺勇敢的。

“？”蝎不解。

“恭喜你啊，你学生喜欢你吧？现在全校都知道啦。”飞段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蝎觉得简直天打五雷轰。

蝎有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把迪达拉揍成雕塑，他憋着心里的一口气，看着眼前等着他下班的学生。迪达拉坚持要等蝎一起回去，明明他们的家完全不是一个方向的，但迪达拉每天都在校门口守着他。蝎心想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吗？他对迪达拉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但他的独苗学生却丝毫没有要罢手的意思。迪达拉守在校门口，全校都知道他在等谁，还有几个女生在他边上指指点点，蝎想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但是迪达拉已经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蝎老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迪达拉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面对校门口看热闹的人流，蝎想拨打110。

他们在学校后面的一条街走着。

满街都是各色的小店，从吃到玩到住一应俱全，迪达拉说自己雕刻刀坏了，于是硬拉着蝎要出去买。蝎这两天已经受够了别人用看基佬的眼神看他，结果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就已经麻木了。迪达拉纠缠了他三十分钟，为了不被纠缠两个小时，最终他还是选择答应，迪达拉的金色马尾在他边上一跳一跳，比阳光更耀眼。

“看。”迪达拉指了指一个挂着招牌的小酒吧。

蝎抬了抬眉毛。“怎么了。”

迪达拉说我以前在那里混过一阵。

蝎微微有点吃惊，然后马上回忆起了自己高中的时候，想当年自己也是个十足的不良少年，没父没母的，一身的臭脾气与臭毛病，那时候他们学校后面也有这种小小的藏在巷子里的酒吧，挂着不起眼的招牌，掩盖了一切的喧嚣复杂、灯红酒绿。

“我们进去坐坐？”迪达拉邀请。

蝎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走进去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迪达拉的马尾甩着，里面的灯光迷离闪烁。迪达拉的一身衣着很适合这里的风格，倒是蝎一身穿着正经的不得了。进了门以后迪达拉就挽着蝎的手，蝎想把手抽出来，但迪达拉抓紧了他。

“不行，老师要跟着我，不能落单，否则我怕有人欺负你。”迪达拉严肃地看他。

蝎心想我开始在这种地方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公园的角落玩泥巴呢，但他也懒得反驳迪达拉，就让他自我感觉良好着。正想找个位置坐下的时候有人走过来，直接伸出一只手，把他们拦住。

蝎微微抬了抬眼。

“哟，迪达拉。”来人一脸的不怀好意，“你也会回来啊。”

蝎从这句话和来人的表情中看出了浓浓的敌意和小孩子的各种争斗，大概猜出了这可能是迪达拉以前混的时候的对头，迪达拉倒是下意识地把蝎拉到自己身后，这个动作被对方注意到，那个人带着讽意看了一眼迪达拉：“你男朋友？”

“我老师。”迪达拉倨傲地看他，“你以为我是你？”

“老师？骗谁呢，长那么嫩。”对方笑了一声，他往前一步，越过迪达拉伸出手试图想去碰蝎的脸，骂了一句难听的脏话。

迪达拉阻挡不及，本来蝎已经没打算和小孩子计较，但被触碰到的那一刻一阵恶心直接犯上来，蝎冷笑了一下，伸手要打过去。结果迪达拉比他还快，迪达拉一拳揍在对方脸上，那人猝不及防往后倒，噼噼啪啪，后背撞坏了一个玻璃柜。

蝎火气本来就大着，本想着不和小孩子动气，但迪达拉和对方打起来的时候被玻璃片刮伤了，蝎看着迪达拉流血的脖侧，顿时火大得不得了。不管迪达拉多么不听话，他都是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学生当着他的面受伤，蝎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也是白混了，他伸手对着来人就是一巴掌。人群纷纷散开怕牵扯进斗殴，闹腾到后来酒吧老板也出来了，看见迪达拉以后很是吃惊。

于是一切都是在打架中收场。迪达拉捂着脖侧，出门的时候还在回头骂那个被砸破了脑袋的对头，蝎拉住了他，他们出了学生街。天色很晚，路灯开了，他们站在巷子尾，橙黄色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迪达拉焦急地问蝎老师你有没有受伤，蝎自然没有受伤，他只是觉得很烦躁，迪达拉脖子上被玻璃片划伤长长的一条，此刻还在滴着血，猩红色的血沿着迪达拉的手指流下来，在领口晕开一片，有些滴到地上，与灰尘沾到一起。

蝎觉得自己就不该松口跟他进什么酒吧，迪达拉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那一条流血的伤口没有划在他身上。蝎问你去不去医院，迪达拉说我不想去，蝎烦躁地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和他打什么架？迪达拉说他骂你。蝎又说那管你什么事？迪达拉弱弱地说老师，你明明也打架了。

那是因为你受伤了。蝎下意识回答。

说出口这句话才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蝎想改口，但是晚了。迪达拉晶晶亮的蓝眼睛就这么看着他，里面闪着惊讶与欣喜，湛蓝地好像宝石一样。

“蝎老师这是在担心我？”迪达拉不敢相信。

蝎心里烦，掉头就走。

最后还是去了蝎的家里。迪达拉血流个不停止不住，又不肯去医院，学校医务室大晚上的也不见得有人，所以只好把这个巨大的麻烦带回了自己家。迪达拉不愿意去医院的理由是去医院这件事情不符合他的艺术观，蝎觉得他无理取闹，但其实他自己也不喜欢去医院。开门的时候蝎就很后悔，要不是自己家有止血的药与包扎带，他才不想把人带回来。迪达拉看上去非常兴奋，他小心翼翼地走进蝎的家里。

“处理完就赶紧走。”蝎把医药箱扔给他。

“蝎老师。”迪达拉眨着眼睛看他，“我够不着。”

蝎只好忍着火气，蹲下身给他处理伤口。

蝎觉得迪达拉就像个炸弹一样，把他原本正常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自从有了迪达拉这个学生，他睡觉失眠的频率都增加了。迪达拉喜欢他这件事情现在人尽皆知，在全校人眼里，似乎还像是自己勾引的学生走上歪路，在学校不消停，在学校外面更不消停，金发的朋克学生像是黏上他了，甩都甩不掉。蝎火大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就忍不住用力了点，迪达拉痛得呻吟了一声，眼泪都快流了出来，眼眶红红的。

“蝎老师。”他讨好地看向蝎，“轻点……”

“现在知道痛了？”他讽刺地问。

迪达拉垂着头。

蝎希望迪达拉不会感染，但伤口还算干净，抹好药以后绑上绷带，勉强算是处理完毕。蝎看着迪达拉的脸，恍惚着就想起了自己高中时的事情。

那时候自己的脾气比现在更差一百倍，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他脸长得好看，打架却比长得凶神恶煞的人更狠。有的时候打架受伤以后回到永远不会有人的家，他也是像这样拿出医药箱，想办法给自己简单处理伤口，没有人会帮他，所以够不到的位置只能放着不顾，站着血的棉花散落在地板上，酒精抹过擦伤的位置，一阵生疼。

“以前你打完架，谁帮你处理的？”他突然问了一句。

“没人。”迪达拉很自然地回答，“老师知道的啊，我一个人住。”

“那你怎么办？不是不喜欢去医院吗。”

“就不管它。”迪达拉大概脖子很痛，但却还笑得出来，他抓了一把自己快散落下来的金色马尾，“流血总会止住的，过几天它就自己好了。”

医药箱还散落着，沾着血的酒精棉花落满地板。迪达拉靠在房间的椅子边上，正笑吟吟地看着蝎，仿佛他讲述的那些孤独不是他自己的故事，而是来自他人的轻描淡写。

蝎突然觉得胸口有些疼。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