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初恋》

 

CP：凛冴

 

 

 

 

 

糸师冴失忆了。

 

皇马的队医说，他被砸到了脑袋，踢球磕磕碰碰很多，本来队友也没在意，直到糸师冴站在球场边发呆。糸师冴的情况很严重，他甚至连自己会踢球这件事都忘了，也不知道记忆究竟停留在什么时代。

 

队医不敢隐瞒，这样的状况已经超出了队内解决的范畴。经理立刻通知了糸师冴的家人，糸师凛坐红眼航班连夜飞到马德里。

 

“你记得他是谁吗？”医生温柔地问，她指着糸师凛。

 

糸师冴摇头。

 

 

 

 

“是典型的冲击造成的逆向性失忆。”医生和糸师凛解释，“他平时很少与队友分享私生活，所以很多事，我们无法确认他忘记了多少，作为他的亲人，你需要与他多沟通，帮助他的恢复。”

 

“他连踢球都忘了？”糸师凛觉得很荒谬。

 

“是的，他目前答不上与自己职业生涯相关的任何问题。”经理在旁边补充，“幸好现在是休赛期，我们暂时不会对外公布这件事。”

 

皇马的经理也很头疼。糸师冴是球队重要的队员，如果他自此忘了怎么踢球，那对球队来说是重大的损失，他的粉丝也会因此踏破门槛寻求个说法。现在处于休赛期，是不幸中的万幸，球队百分百愿意配合糸师冴的治疗。

 

三天过去，糸师冴毫无好转迹象，他生活能自理，思维逻辑也正常，却忘了自己作为足球运动员的一切，也不认得周围的人。医生束手无策，她提出，母语环境对他的恢复有好处，也许回国会比较有帮助。

 

于是糸师凛为糸师冴办理出院，带他回国。

 

在飞机上，糸师冴看着杂志，这一期杂志封面恰好是他自己，他平静地翻开杂志。

 

“他们说，你也是足球运动员。”糸师冴淡淡道，“你踢得怎么样？”

 

糸师凛愣了愣，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看着糸师冴翻开杂志，径直略过里面有关足球的篇目，开始阅读旅游类文章。

 

“很难回答吗？”糸师冴看他，“看来你踢得很臭。”

 

糸师冴的脸还是原来那张脸，他的眼睛也是原来的眼睛，像一只不爱亲近人的猫。糸师凛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也无法反驳。

 

 

 

 

糸师冴常年在国外活动，在日本没有公寓，糸师凛租的一居室，把人带回来以后，才意识到没有地方睡。

 

“要不我去住酒店吧。”糸师冴拖着行李箱，“你这也不大。”

 

“不行。”糸师凛当即反驳，“你不能走。”

 

他反应有点大，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差点伸手拽他，糸师冴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的意思是。”糸师凛平静了一下情绪，努力不让自己因为走这个字眼而应激，“你还是个病人，我要照顾你，所以我们不能分开住。”

 

“好吧。”糸师冴失忆后变得很讲道理，“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问题，这样也算病人吗？”

 

“你失忆了，哥哥。”糸师凛看着他，“你连我都不认得。”

 

“确实。”糸师冴点头，“我完全不记得我有个弟弟，不过我也不反感这件事，说明之前我和你应该挺熟悉。”

 

糸师凛沉默一会：“……嗯。”

 

“所以你是要睡沙发吗？”糸师冴没有客气，他已经为自己选好了睡觉的地点，“我想睡床。”

 

“嗯，你睡吧。”糸师凛接过他的行李箱。

 

 

 

 

长途航班让人疲惫，糸师凛觉得自己浑身黏腻。他去冲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看见糸师冴坐在他的桌前，翻看着什么。

 

意识到糸师冴在看什么后，糸师凛一个箭步冲过去，想夺走他手上的那本笔记本，但被糸师冴躲开。

 

那本笔记本就被糸师冴好看的手指夹着，露出里面的剪报字样。

 

“你看起来很喜欢我。”糸师冴歪着脑袋，“你把我出道以来，所有的新闻报道都剪了下来，黏在了这本本子上。”

 

糸师凛张了张口，很仓促地找着理由：“……因为你是我哥哥。”

 

“可是很奇怪。”糸师冴合上笔记本，“你会收集我的报道，一定是因为很喜欢我这个哥哥。”

 

“可你的家里却找不到任何一张我们的合照，如果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一定会有合照相框之类的吧。”糸师冴平静地说，“但是却没有，所以我觉得很奇怪。”

 

“搞不明白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糸师冴把笔记本还给他，“抱歉，我是个很敏锐的人，这一点作为弟弟的你知道吗？”

 

“……知道。”糸师凛说。

 

是他的失误，在糸师冴进门之前，他就应该把这些奇怪的东西收拾干净的。因为出门太匆忙——在收到皇马经理人的电话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前往了西班牙。

 

而之后，他全身心都放在糸师冴身上，更是没有精力考虑到这些，所以才不慎让糸师冴看到。

 

“合照都在老家。”他苍白地解释，“小时候……有合照，后来你出了国，我们就没再合照过了。”

 

他说的是事实，长大后，他和糸师冴没有再合过影。曾经的兄友弟恭好像一场幻梦，从那个雪夜起，他们便再也没有和睦地出现在一个画幅里的机会。

 

“这样吗？”糸师冴说，“那倒是我作为哥哥的不对。”

 

他拿出手机：“那现在拍一张吧。”

 

糸师凛没反应过来：“……啊？”

 

“合照啊。”糸师冴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过来。”

 

因为太过震惊，所以动作有些僵硬，糸师凛站到了糸师冴身边。他看着糸师冴自然地点开相机，选择自拍模式，然后咔嚓一声，镜头定格下了他有些呆滞的表情。

 

“你看起来很傻，重拍一下。”糸师冴皱了皱眉头，表情嫌弃，“稍微弯下一点，和我持平。”

 

糸师凛照做，他微微弯曲膝盖。

 

第二次拍摄很顺利，糸师冴对于照片相对满意。

 

“你也是个帅哥呢。”糸师冴看着照片，“在学校很受欢迎吧？”

 

糸师凛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

 

他们的脑袋挨得很近，发丝相触碰。

 

“AirDrop给你吧。”糸师冴相当随意地说，“这样就有合照了。”

 

 

 

 

糸师凛给糸师冴收拾好床铺。糸师冴洗完澡出来后，床头摆上了一杯热水，还有医生开的促进恢复的药品。

 

糸师凛看着糸师冴吃下药，他为他关上灯，便去了沙发。沙发很短，毕竟当时买的时候，也没想过真的会睡人，糸师凛艰难地把腿挂在扶手上。

 

哥哥失忆了，他想。

 

哥哥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糸师冴的性格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现在的糸师冴的生命里，完全没有了足球这一存在。曾经，他们因为足球而笑，而哭，而决裂，在糸师冴的生命里，足球几乎占上了80%，不，90%，而这占据生命极大比例的事物消失以后，糸师冴就成为了这样一个人。

 

太奇怪了。

 

现在他们可以合照，可以正常对话，可以很平静地一起住在一个狭窄的公寓里。糸师冴不会对他恶语相向，他们没有争吵，也没有仇恨，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不真实。

 

糸师凛经常觉得，这根本不是真的，而是自己又进入了一场荒诞的梦境。

 

他睡得不安稳，沙发太短了，好几次他都掉了下去，只能皱着眉头又爬上来。糸师凛个子高，掉在地板上的动静太大，终于有一次，他吵醒了糸师冴。

 

糸师冴踩着拖鞋，打开客厅的灯，看着坐在地板上的他，时钟指向凌晨两点。

 

糸师冴叹气：“你太吵了。”

 

“……我还是直接睡地板上吧。”他立刻道歉，“对不起，哥哥，打扰你休息了。”

 

“来睡里面吧。”糸师冴摇了摇手指。

 

“……？”

 

“要不然显得我在虐待你，我知道沙发不舒服。”糸师冴回头，一脸莫名其妙，“你在别扭什么？兄弟睡一张床也很正常吧。”

 

糸师凛的手指动了动。

 

“我……”糸师凛觉得，自己浑身的血在慢慢升温。

 

“快点。”糸师冴快要失去耐心，“我已经被你吵醒好几次了，现在很困。”

 

 

 

 

糸师凛睡在了糸师冴身边。

 

他睡在床铺的左侧，甚至不敢转身，连手指的挪动都竭力放轻动作。糸师冴倒是很顺畅地平躺下来，合上眼睛。

 

床也并不大，毕竟是独居的公寓，糸师凛能感到身侧糸师冴的温度。

 

要冷静，他对自己说。

 

要冷静。

 

这很难，尤其是，大脑每一秒钟都在提醒他，现在糸师冴正睡在他的身边。有那么几秒，糸师凛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血液的流动，好像在球场进入更深的状态时，全身细胞敏锐度都提高到200%的状态。

 

糸师凛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

 

我不能发出声音，他再次对自己说，哥哥需要休息，他的身体需要恢复。

 

很煎熬，明明刚才在那样不舒服的沙发，他都能睡着，现在躺在自己熟悉的床铺，反而无法入睡了。糸师凛不知道自己煎熬了多久，他沉默地倾听着糸师冴的呼吸。

 

糸师冴的呼吸很平稳，听上去，糸师冴应该已经睡着。

 

糸师凛想换个侧躺的姿势，他的身体有点僵。

 

他小心地一点点挪动，但床铺太小了，他的手指碰到了糸师冴的手臂，像触电一般，他立刻收回手。

 

幸好糸师冴没有被他弄醒，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糸师凛以为没事时，糸师冴却突然动作。他的哥哥动作很快——在糸师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本以为睡着的糸师冴突然坐起身——他跨坐在他身上。

 

他的哥哥直接跨坐在身上，倾身看他。

 

一片黑暗中，糸师凛觉得自己大脑停摆。

 

“哥……？”他张了张口。

 

“你告诉我。”糸师冴打断他，“我们之前，真的是兄弟吗？”

 

“是……？”他的心跳加速，糸师凛看着糸师冴的眼睛。

 

糸师凛处于震惊中。他不知道糸师冴为什么要这么问，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糸师冴为什么没睡着，还一下坐在了他身上——但是他好像又明白，糸师冴为什么要这么问。

 

在一片黑暗中，他们相同颜色的眼睛对视，糸师凛觉得自己的心跳回荡在卧室里。

 

逐渐适应黑暗的瞳孔慢慢看清糸师冴的脸，他们很近。

 

即便失忆，糸师冴此刻看他的神情却微妙地与以前相同，傲慢的，了然的，上位的。

 

“有点好笑了。”糸师冴说，“我不信之前的我没发现，要么他就是在装作没发现。”

 

“亲弟弟对自己是那种喜欢，还表现得那么明显。”糸师冴居高临下，从上方看着他，“我失忆以前，是怎么能装作不知道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