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Potion》

CP：梅咕哒

 

危险的男人。藤丸立香想。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在这个走廊堪堪撞上梅林·安布罗修斯。藤丸立香把身子往廊柱后缩了缩，使自己的影子不那么显眼，天气太热，他的校服和后背紧紧黏在一起。

这是五年级末的暑假，一周前学生乘着火车回家度假，霍格沃茨空无一人——它本该空无一人，不该存在这位黑魔法防御课的执课教授。藤丸立香的肩膀贴着廊柱，它们似乎都在散热，让他愈发难熬了几分。他在心里祈祷梅林立刻离开。别看到我，赶紧走掉——他无声重复，赶紧——

你为什么没有回去？白发男人笑眯眯地，在廊柱前站定。

该死。他不该幻想能躲过教授的眼睛。

 

 

我的O.W.Ls考试通过了——他说。呃，但是是勉强通过，家人答应让我留校，再自主学习一段时间……

撒谎。白发男人打断他，像个恶魔。

你的家人可根本没有答应，你拿什么骗过了他们？我猜猜，团队见习？

呃，好吧。藤丸立香沉默了。他早该知道——从他被梅林抓到的一瞬间，他就该知道了。撒谎没有用，隐瞒也基本没有结果。他破罐破摔了，他摊开手。

是，我撒谎了。我不想回家，所以留在霍格沃茨——他拉长音。

藤丸同学。他的教授语气轻快。如果你的家人发现，你根本没有所谓的团队见习，你该拿什么掩饰过去？

他下意识觉得不妙。他抬头，看着教授乱糟糟的头发。

这样吧——梅林·安布罗修斯笑着说。你会有一张盖过火漆的团队实习证明，那就是和我的——

在他愣神的功夫，白发教授一把揽过他的肩膀。

因为正巧，我也不想回家，而且……我缺个给我打下手的魔法学徒。他眨眨眼。怎么样？

 

 

藤丸立香一直相信，梅林·安布罗修斯是整个霍格沃茨风评最差的教授。

潇洒英俊，幽默风趣——如果只看脸，这位教授的评价可以相当之高。但与美好外表相悖的，是无比糟糕的内里，梅林·安布罗修斯——几次因为其混乱的情感生活而登上预言家日报，更有传言，说他因在麻瓜界情史太多而被人寻仇，以至于在霍格沃茨闭门不出。

这条传言如今得到证实，藤丸立香有一万个理由相信，此刻的安布罗修斯教授正在学校的禁制里躲避某个可怕的前女友。梅林走在前面，穿着一件拖着流苏的破烂魔法袍——他总是穿成这样，像是没钱换一件新的。梅林走得晃晃悠悠，他乱蓬蓬的白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藤丸立香跟在其后，心绪不宁。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藤丸立香并不想做什么，他只是想在这个夏天——在无人的霍格沃茨里，宿舍，阁楼，教室，树林，像个幽灵般随意游荡，一直游荡到夏天结束。他想躲避一些东西，以至于饥渴地寻求一个独处的环境，可现在，这个独属于他一人的夏天多了一人。

这个人是梅林，这是最糟糕的，藤丸立香不想承认，永远不愿承认——因为这个多出来的客人恰好是他思绪纷乱，并极力躲避的对象，对，他喜欢梅林。

真见鬼。

梅林。

见鬼。

你的O.W.Ls成绩我看了。梅林并没有回头。很糟糕——你自己也清楚的吧？你的占卜和魔药成绩都一团糟，说句老实话，你能通过考试，只能说是运气不错。

我知道，我的占卜从来就没学好过。藤丸立香的语气里带着怨气。

占卜是一门很需要灵感和天赋的课程。梅林的声音带着笑意。你知道，很多优秀的傲罗——比如你的好几位老师，他们年轻时的占卜成绩也并不好，有些人就是差了些这方面的天赋，这让他们对于自然的提示过于迟钝——

是，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天赋的学生。藤丸立香附和。

他的占卜成绩委实一团糟，面对水镜也好，玻璃球也罢，纹路或是水波，他从来无法从细微的变化中看出点什么。曾代过一节占卜课的吉尔伽美什教授直言不讳，说藤丸立香的眼皮里塞的是马粪，这辈子基本与预言无缘——他委实幸运，O.W.Ls测试中，示巴女王对他硬着头皮的胡说八道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那天示巴女王遇到了什么感情问题，也无心监考，总之他算是勉强过了，勉强——

你在占卜上确实没有丝毫天赋。梅林慢条斯理。你的占卜老师告诉过我，说你偏科严重，不可能过得了测验。

吉尔伽美什教授吧。藤丸立香回忆起那张脸，便一头怨气。我是他教的最烂的学生——我还打碎了那天的教学用球，他威胁我……说要把我的脑袋摘下来，代替那个球。

梅林哈哈大笑：他开玩笑的。

我知道。藤丸立香讪讪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过的O.W.Ls。

梅林突然停步。他的步伐停得仓促，藤丸立香本就心不在焉，他的额头撞到了那件破旧的魔法袍上，粗糙的质感让他一惊。藤丸立香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回退几步，他的手抚着自己的额头。

和占卜不一样，魔药可不是一门看天赋的课程。梅林盯着他。

你……藤丸立香怔怔的。

 

 

几个礼拜无人使用，教学用具布满灰尘。梅林熟练地开了门，打开窗户通风，把各种金属器皿和各类装满魔药的瓶瓶罐罐整至桌面。

藤丸立香张了张口，半晌又没能出声。

嗯？梅林没有回头，他的魔法袍衣角在桌面扫来扫去。梅林拿出坩埚，随手点了一个燃烧咒，开始加热。他微微侧过脑袋，像是瞟他一眼。

事情发展从未如他所想，他没想过梅林会为他补习——他的魔药课确实学得不好，但他从未有被教授单独补习的殊荣。藤丸立香傻站在桌旁，看着梅林往加热的坩埚里倒入液体，液体在汇入的一瞬间发出噼啪的响声，酥酥麻麻，让人心焦。

没人会怀疑梅林·安布罗修斯的能力，即便他有着最让人担忧的风评。经历了数次大战与校内几届变动，梅林·安布罗修斯的存在像是一道最强的屏障。

梅林是全能的——这是霍格沃茨全校的通识。梅林主教黑魔法防御，不意味着他更优于黑魔法防御，而纯粹只是他想教这门课。他的教授抬头瞥了他一眼，望见他手脚僵硬——藤丸立香确实手脚僵硬，他甚至不记得最基础的解毒药水该如何配置。

过来。他的教授说。

啊？他脑子一团乱。

你站这么远，怎么看得清楚？梅林笑了。这可是补习。

他走近两步，胯骨碰到桌角。

你先试试——我想想，配制一瓶速效溶解剂，配方你该会背，就在你这学期刚考完的课本上。

我……他接过梅林递给他的搅拌勺，木楞地在坩埚中拌了拌——他甚至不知道梅林之前往里面加了什么。藤丸立香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配方，没有课本，更没有溶解剂。

不记得？梅林盯着他。

先给我吧。他的教授又伸手，取回他手上的搅拌勺。

藤丸立香看着梅林搅和坩埚——梅林轻巧地搅和坩埚，力道适中，动作标准完美。他盯着他依次放入蟾蜍的体液，放入箭毒木磨出的汁水，放入两颗狰狞的动物眼球——

安布罗修斯教授。他终于没忍住。

你问。他的老师漫不经心。梅林用小勺舀起一些液体，液体在勺中逐渐黏稠，又半透明变为紫黑色。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想问，因为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格兰芬多。梅林慢条斯理地闻了闻勺中味道，摇了摇头，又重新把它倒回坩埚。

藤丸立香稍些放空——他的视线凝聚在那个金属勺子上，在他出神之时，他的老师抓过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按在勺柄。

应该这样搅拌，从刚才我就看见了，你的搅拌动作错了好几年——

没人矫正我。他无力地反驳。

霍恩海姆可没时间在课堂上观察一个笨学生，所以现在我来矫正你。梅林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扣得很紧，像是教幼童写字。

藤丸立香的心跳几乎骤停。

你看，你要这样，逆时针，缓慢地，它才不会溅出坩埚，箭毒木的汁液只要一滴，就足够把你弄瞎十次……

安布罗修斯教授。他急促地说。

梅林的手指温热，他们过分亲昵了——对于师生来说。藤丸立香觉得自己成了正在加热的坩埚，里面盛满了含混不清的关系、见了鬼的暗恋，和现在莫名其妙的处境，这些东西搅成一团，然后被高温和奇怪的氛围烹煮，直到变成颜色奇怪的一堆——

梅林·安布罗修斯，梅林，安布罗修斯，这个糟糕的大人，糟糕的全能魔法师，糟糕的教授——藤丸立香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在加快。梅林靠他太近，他那头乱糟糟的白发几乎贴着他的后脑。该死——他愤怒地想着，明明——明明梅林知道，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格兰芬多，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

让我自己来！他语气微愠。

梅林顿了顿，随即松开手，快速站到一旁。

没问题，你自己来。他说。

白发男人恢复了原本的距离和姿态，他对他笑笑，还耸了耸肩，仿佛刚才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藤丸立香握着搅拌勺，呆滞很久，直到升温的坩埚里冒出气泡来。

混合液沸腾了，散发出难闻的臭气，调配失败得无以复加。搅拌勺上还带着他教授手心的温度，而藤丸立香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不起。他张了张口。安布罗修斯教授。

梅林歪了歪脑袋。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必道歉。梅林终于说。只是一次失败罢了。

不。他打断他。你知道我在为什么道歉。

对不起。他又重复。藤丸立香站起身，他后退，走到教室边，夏天闷热的风吹到他脸上，天气太热了，即便在室内，整个人也黏腻万分，衣服彻彻底底被汗水贴在后背——

我想……我想。他张口。我想我还是回家吧。

 

 

他站在花房边发呆。

信已经写了，刚刚让猫头鹰寄了回去。藤丸立香能猜到自己回去以后迎来的一百个问题，家人会万分不解，尤其是他好奇的傲罗姐姐——为何前几天说要留校实习，今天却又收拾行李，灰头土脸地赶了回去？

他本该准备好一套完美的说辞，但现在却无法做到——他总不可能再去问梅林要那张虚假的见习证明，于是只能作罢，寄希望于家人不要起疑。

他慢慢靠着温室玻璃坐下，抱着膝盖。

藤丸立香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也许以梅林的视角看来，自己委实表现得像个反应过激的神经过敏者，但他却无法——他无法保持自己内心的镇静。

他很想安慰自己，梅林并未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只是个不起眼的笨拙学生，他的教授有何必要了解他的心情？他如此暗示许多遍，但最后连自己都不愿相信。梅林，梅林·安布罗修斯，他的安布罗修斯教授是全能的巫师，有一双看破真理的眼睛，再不济，他也擅长占卜和预言，梅林只需眨一眨眼，就可把他全部的底细看透。他，藤丸立香，又有什么自信，认为能够在梅林面前瞒下一切？

梅林或许早就知道，从一开始——最开始，从头开始，就知道。

但梅林从来没有开口提起。

梅林是个糟糕的男人，却是名优秀的教授。

是他自己，喜欢上了错误的对象，对教授陷入了泥沼般的暗恋，又愚蠢地将它表现了出来。

都是他的错——

他的思考被打断。

肩膀被拍打的一瞬间，藤丸立香差点跳起来，他的脑袋后仰，撞到温室玻璃，发出一声骇人的响声。

……小心。他的教授忍不住说。

他回头，捂着疼痛的后脑，嘴唇微张。

到我办公室坐坐？梅林自然地邀请。

 

 

喝点牛奶——知道一种叫嗅嗅的神奇动物吗？梅林将杯子递给他。它们很爱牛奶，但它们的最爱是金属，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会顺走你餐盘上的银勺。

藤丸立香僵硬地接过玻璃杯，牛奶是热的，手心温度怡人。他的嘴唇靠近杯沿，快速尝了一口。

牛奶很甜，明显放了方糖——小孩子的口味。梅林大概不擅长这些，糖放多了，让牛奶的味道变得有几分奇怪。

叫你来主要是为了这个。梅林说，他一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牛皮纸来。

他把牛皮纸推给他，藤丸立香接过。

那是一张团队见习证明，左上角写着藤丸立香，右下角的导师栏，签着龙飞凤舞的梅林·安布罗修斯。导师签名上盖着霍格沃茨的证明章，昭示这张纸切实又富有效力。

我……他吓了一跳。他将证明推了回去。

我什么都没做。他低头。我不能拿它。

我想，作为一个学生，你答话时应该看着我。梅林说。

他不敢抬头。

藤丸立香能感受到，自己的耳根又在发红。你不能——他对自己说，该死的，你这个什么都做不到的蠢蛋！他几乎在咒骂自己。藤丸立香试着低头调节情绪，他的面部表情，包括微咬着的唇，全部掩藏在阴影下——半晌后，他终于艰难地抬起脑袋。

好了。梅林的声音变得温和，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在教室里你向我道歉的理由。

没用，咒骂自己一万遍也没用——他的心跳又在加快。藤丸立香看着他，他感觉——他感觉到，什么东西像是要溢出来。

我……

这次可别想撒谎——我配的药水骗不了人。他的教授对他笑。

我……

藤丸立香心跳一滞。

他察觉出了端倪，他确实撒不了谎了，藤丸立香——在自己的嘴里尝到了甜腻的味道——这是吐真剂的味道，过度的甜味很容易被察觉，所以它总是被混在其他东西中以混淆视线，比如果汁，比如甜点，又比如一杯加了方糖的牛奶。

我……！

他愤怒地站起身。

你真是个糟透的老师！他压抑不住他的声音——该死的，不愧是梅林，配的吐真剂效用真够强。藤丸立香想要阻挡——这可是吐真剂，藤丸立香无法阻挡。种种话语就像是喷泉，从他嘴里倾泻而出——他掩饰不了，也润色不了，原模原样的，化作字眼，一切都从他的心里涌出来。

真有够狡猾的！给学生下吐真剂！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魔法剂作用下，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藤丸立香几乎在大喊。

你一定不敢说你看不出来——一个格兰芬多在想什么，你早就——你只是觉得很有趣罢了，一个不错的消遣！真有够不错的！我在想什么你一直明白，单恋，这该死的单恋！不如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却喜爱捉弄我，一定要听我亲口说出来！

他的呼吸急促，双颊通红。

他看着他的教授，他一直暗恋的、情史复杂的、糟透顶的男人，而他偏偏永远、永远，拿他无计可施。藤丸立香站在教授的办公室里，像一只愤怒的动物。他看着他的教授——可能这就是小孩迷恋上成年人的恶果，被玩弄于鼓掌之中，一直——

梅林·安布罗修斯却突然笑了，白发教授的嘴角扬起，他的紫色瞳仁藏在前额乱蓬蓬的碎发中，像是稀世的宝石。

你笑什么？藤丸立香不顾一切，他勃然大怒。

你说对了一半。梅林打断他。

我确实一早就知道。

但我也——确实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梅林站起身，他走近他，他伸手，抚摸过男孩因为激动的情绪而通红的面庞。他的手抚过他的额头，他的鼻梁，他的唇峰。

他的唇上还沾着过甜的牛奶，黏腻又醇美。

我要说的那一半是——我可没给你下什么吐真剂。

梅林笑了。

瞧，都是你自己说的。

教授的指尖抹掉他唇角的甜蜜，他的声音温柔，比夏日鸟鸣悦耳更甚。

现在——我可都听到啦。

 

-END-                                                                                                                                          

是之前参加眠老师主催的咕哒右向合志《夏日限定》写的，能写心爱的梅老师真是太高兴啦！太喜欢HP Paro的梅林了，我永远喜欢梅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