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向读者挑战(已完结)

他是在下午来找我的,穿着校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欠扁的笑意。

“你的作业完成了?”我问,“这么闲?”

“做完了啊。”他漫不经心地说,尾音上翘,一般这种时候他就是在胡说八道。他拿出他的宝贝笔记本,拍在我桌上:“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什么游戏?”我非常警惕。

“我昨天睡前比较无聊,想了几个小谜题,想来和你玩。”

向读者挑战?”我笑了,“你还真敢……”

“怎么?你怕了?”他看着我笑,眼里都是促狭,“敢不敢玩?”

我沉思一会:“你的事件得遵守规则。”

“那是当然啦。”他说,他把他的笔记本打开,“那我开始咯。”

 

向读者挑战:分为事件篇,问题篇,与解答篇。事件篇阐述案情,问题篇发出对读者的挑战,解答篇公布事件真相。事件篇中所有的出场人物即为所有案情相关人物(包含凶手),真凶即已在其中。

 

事件篇

 

凯瑟琳死了。

我到家的时间是五点五十分,当我在六点左右来到二楼阳台时,我看见凯瑟琳倒在那里,腹部都是血。

我不是医护人员,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此时该怎么办。我抱起她,惊慌失措地喊她的名字,她死时眼睛还睁着,嘴角渗血,腹部的血渍半凝固在那里。

凯瑟琳是被人捅死的,腹部有三刀,深浅不一。几分钟之前,当我到二楼平台的时候,看见阳台的门是自外锁住的,我从里面把锁打开,然后就看见地上倒着的已经死去的凯瑟琳。二楼阳台的高度是七米,没有任何往上或往下攀爬的渠道。

我愣了,从推理小说的角度来讲,这就是一个密室,难道凯瑟琳是自己从外面锁上了二楼阳台的门,然后在阳台里捅死了自己?

 

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房,是我爷爷的房子,爷爷很久以前就去世了,给我留下了这栋乡村的小屋。上半年我辞职以后,和凯瑟琳一起来这里住。我和凯瑟琳在这住了半年左右,上个月开始我找到了附近城镇的工作,每天早上七点出门,六点左右回来。

傍晚时凯瑟琳往往会和刚回家的我打招呼,所以今天我从正门走入,没有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我便觉得有些奇怪。起初我以为她在后院,于是在开了院子正门以后,径直穿过前堂,打开后门去后院找她,但她也不在后院。

房子的外门、内门和后门的钥匙都只有一把,都在我手里。一般我出门,为了安全,我会锁上外门,毕竟屋里只有凯瑟琳,她从上礼拜起又总想着溜出去找人疯玩,这附近治安不太好,我不太放心。房子的外围都有栅栏,院子周围也有,是我爷爷当初为了防范小偷所造的,因此栅栏很高,一个成年男人爬上来都需要非常大的力气与时间。



                                                

我更加感到纳闷,这样看来,我的整个小洋房,在我离开的时候,便只有院子外门这一个入口,如果不从栅栏走,那么应该是一个大密室才对,而如果从栅栏走,只要是前院,就很难不被人看到,因为我的房子的左边贴着我的邻居,我们共用一面镂空栅栏,而右边则是一条走道。



  

就如上面所说的,我的房子周围就只有这两户人家,分别是我洋房左边的中森一家,和我右边的川崎一家,我的房子和中森一家是紧贴的,而和川崎一家相隔一条走道,一般有什么人从走道经过,川崎家常年在院子活动的那对老夫妇一定会看到,假设是什么陌生人,通过走道、翻过围墙,再进入我家杀掉了凯瑟琳,我相信川崎老夫妇一定是最得力的目击证人。

“走道没有陌生人经过。”川崎爷爷笃定地说,“这整个下午,我都在院子里栽花,如果有奇怪的人从那条走道中经过,那么我一定会看见。”

“中森太太,请问有人有可能跨过我们两家之间的栅栏,去杀掉凯瑟琳吗?”我问。

“怎么可能?”中森太太瞪大了眼睛,“那他必须先经过我家,如果有个人在我家和你家之间的地方攀爬栅栏,那他首先会被我轰出去。”

“这……”我喃喃地说,“前院在川崎爷爷的视线范围内,如果没有人从走道走过,也没有人从中森太太这边的栅栏进入我家,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后院的栅栏了,可是后院的右侧栅栏差不多也在川崎爷爷的视线范围内,难道凶手是从后院最后面那扇栅栏走的?”

“只有这种可能了。”中森太太说。

发生了这种事情,大家的心情都非常不好,尤其是我。自从搬来这里以后,凯瑟琳就像我的家人一样陪伴着我。她是被人杀害的,我可以确定,可我不愿意相信会有一个旁人从后院的栅栏爬进我家,把凯瑟琳杀了,然后创造一个阳台的密室。而如果不是这种结果,那么必定是有人,用另外的方式杀了凯瑟琳。

凯瑟琳惹到我周围的什么人了吗?

“方便问一下,今天您的儿媳和儿子在家吗?”我转向川崎爷爷。

“我儿子在出差,儿媳倒是在,不过她不在院子里,一直在楼上没下来。”

“请问中森太太,您下午一直待在家里吗?”

“是。”

“小智呢?”

“他也一直在家里。”中森太太表情难看,“怎么,你这是在怀疑我们?”

“不……我只是……”我咬了咬嘴唇,“我只是不相信凯瑟琳会无缘无故地被人杀死。”

“没关系。”川崎爷爷冲我点了点头,“毕竟是有关性命的事情,我们愿意配合。”

川崎爷爷回去了一趟,紧接着,川崎奶奶和川崎家的儿媳也下来了,川崎家的儿媳是一个很拘谨的年轻女孩,她交握着自己的双手,局促地坐在椅子上。

中森太太守寡多年,她带着她9岁的孩子小智,略有些不配合地坐了下来。

“我想问一下,你们今天最后一次见到凯瑟琳,是什么时候?”

“是下午。”第一个回答的竟然是中森太太,“我在我家三楼晒衣服,从那边往你的房子看,看到凯瑟琳在阳台上。”

“二楼阳台吗?”我确认地问了一句。

“对。”

“请问大概是什么时候?”

“这我怎么记得清楚?”中森太太皱了皱眉头,“看见天色有些阴,我就去收衣服了。”

“拜托您了,中森太太。”我恳切地望着她,“一点点线索也好,请您回忆一下当时大概的时间……”

看着我的目光,中森太太像是仔细想了想。

“我知道了,我是在下午电视剧第二集的广告时间去收的衣服,你可以查一下今天下午第二集《花样人生》的广告时间,那就是我看到凯瑟琳的时候。”

我立刻拿出手机搜索。

“4:20。”我说,“也就是4:20的时候,中森太太看见凯瑟琳还活着。”

“你回到家是将近六点吧?这下时间可以大大缩小了。”川崎爷爷说,“凯瑟琳是在4:20到你回家之前被杀的。”

我振奋了一下自己的精神。

“方便询问一下,这段时间你们大家都在做什么吗?”我问。

“我晒完衣服,就下二楼继续去看电视剧了。”中森太太说。

“我一下午都在花园里栽花,我的妻子在二楼睡觉,她这一下午都没有下来。”川崎爷爷说。

“是的,我有些累,今天睡了一下午。”川崎奶奶说。

“请问有没有……”我含蓄地问。

“证人是吗?”川崎爷爷善解人意地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我想起来了,4:30左右有邮递员来过一次,他来我家送了一份杂志。”

“可您刚刚说没有人从走道经过……”

“抱歉抱歉,我年老了,记性不好,况且你问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有没有陌生人经过,所以说了没有,因为邮递员是阿雄啊,你也认识的。”

“阿雄是四点半左右来的吗?”我坐直了身子。

“是啊,四点半,我是他要送的最后一家,然后他就和我坐在一起聊了半小时,那段时间阿雄都可以替我证明,我不会有机会去杀掉凯瑟琳的。”

“川崎爷爷,我现在离开一下,去叫阿雄过来。”我说。

“不用不用,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川崎爷爷说。

 

在川崎爷爷当着我们的面,给邮递员阿雄打了电话后,阿雄不久就从不知何处赶来了,他是骑摩托来的,换了一件T恤,明显刚洗完澡就又急匆匆赶路,出了一身的汗。他摘下头盔,将目光投向我:“对不起,我听说了,你不要太难过。”

我咬了咬嘴唇:“我现在只想找出杀害凯瑟琳的凶手。”

“希望我能帮到你。”阿雄看向我的眼神满是同情。

“我是四点二十分左右到的川崎家附近,但我绑货物的绳子不知为什么打了死结,为了解开死结拿出货物,我在原地解了有一阵的绳子,然后才去的川崎家。”

“到川崎家是四点半左右,对吗?”

“对。”阿雄肯定地说,“我和川崎爷爷聊了一阵,五点左右我离开了他家。”

“这段时间院子里只有川崎爷爷一人吗?”

“对。而且当时我从你家和川崎家的走道过的,我也没有看到你家有人,凯瑟琳不在后院,也不在前院。”

“嗯,如果是中森太太说的那样,那时候的凯瑟琳应该已经在二楼阳台了,也就是她被杀害的地方。等等……你说你在原地解了一阵的绳子?”

“是的。”

“请问位置是?”

“啊……”阿雄摸了摸下巴,“是你家和川崎家的后方,面对走道的地方。”

“四点二十分开始,你都一直站在那里?解绳子?”

“对,差不多十分钟吧。”

“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

“没有人爬栅栏翻进我家?”

“怎么可能。”阿雄发出噗嗤一声,“你家的栅栏那么高,又没有落脚点,成年男人都不一定爬得上去,我没有看见有人爬过你家的栅栏。”

“那在你和川崎爷爷聊天的这段时间内,也就是四点半到五点左右,你看见有人进入过我家吗?”

阿雄摇了摇头:“后院我看不到,但从前院看的话,没有。”


  

“好。”我拿出笔,“这样看,凯瑟琳被杀害的时间段又可以缩短十分钟,4:20中森太太看见凯瑟琳在二楼的阳台,4:20到4:30之间,在后院的阿雄和前院的川崎爷爷共同作证没有人出入房子,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凯瑟琳一定还活着,作案时间可以后移十分钟,那么凯瑟琳就是在4:30到5:50这段时间被杀的。”

我正说着,突然看见川崎家的儿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她。

“我觉得,凯瑟琳不是在这之后被杀的。”川崎的儿媳小声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心头一凛。

“我下午一直在二楼看电视,但在四点半的时候,我走到外面阳台来透了透风。”川崎儿媳揪着自己的裙角,“在透风的时候,我往你家那边看了看。”

“你看到阳台的凯瑟琳了吗?”

我注视着川崎儿媳的眼睛。

她摇了摇头。

“没有。”她轻声说,“虽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但我没有看到凯瑟琳。”

 

“等等,我搞乱了。”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没有看到凯瑟琳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看到的意思。”川崎儿媳的眉眼清秀,“我确定那时候是四点半。”

“等等,我们先梳理完不在场证明。”我开始乱了,我努力让自己镇静,“小智呢?小智下午在做什么?”

缩在母亲身边的小孩缩了缩自己的脖子,没说话。在我的凝视下他低头,他一边用手指在母亲的袖口上使劲磨蹭,一边躲闪着自己的目光。

“我替他说吧。”中森太太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中森太太。

中森太太家的情况我们这附近的人都了解,中森先生早逝,小智因为性格太过孤僻,至今都没有去正常上学,他非常怕生,往往在院子里自娱自乐地摆弄自己珍爱的花草,平日里很少与我们交流,连人见人爱的凯瑟琳都没法亲近他。

“他一直在院子里玩,中途上楼过几次,没出过我们家的大门。”中森太太说,“大门被我锁着,钥匙一直在我这。”

“也就是说,小智是不可能出门的,对吗?”

“对。”中森太太点了点头。

“那小智,你在院子里的时候,看见过我家前院有人进来吗?”我转向小智。

小智垂着脑袋。半晌后,才缓慢地摇摇头。

“你别问他了。”中森太太有些不悦,“上礼拜起他就老不说话。”

我点了点头,前院已经有川崎爷爷证明一直没有人进来,多要一份小智的证词也是为了保险,但介于小智的孤僻性格,确实也不能提供什么更多的证据,而且现在我研究的关键是川崎儿媳说的话。

“你说4:30的时候凯瑟琳不在?”

“我没有看到。”川崎儿媳说。

“当时你站在哪个位置?”阿雄插嘴。

“我们这样干坐着讨论也没有结果。”川崎奶奶站起身,“去我儿媳说的位置看看吧。”

 

“就是这。”川崎儿媳说,“当时我就站在这个位置。”

我站在那个角度看了看,确实能看到我家阳台。

“方便问一下当时阳台门的状态吗?”我问。

川崎儿媳思考了很久:“好像是开着的。”

“有两个可能吧。”阿雄插嘴,“一种,是凯瑟琳自己下楼了,所以川崎儿媳看不见她。”

“还有一种呢?”中森太太问。

“还有一种,就是凯瑟琳在这个时间已经死了。”阿雄拔高了音调,“你没注意到吗,站着的凯瑟琳和倒下的凯瑟琳的高度肯定不一样,从我们这个角度,倒下的凯瑟琳,因为阳台的遮挡,我们是不可能看见的啊。”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倒是一个全新的推断。

“那么现在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凯瑟琳这个时候下楼了,之后在4:30到5:50的某个时间点,她又上来,然后在阳台被人杀了,因为川崎爷爷和阿雄能证明这个时间段前院没有人,也就是说,要么是4:20阿雄来之前,这个凶手就已经爬了进来,要么就是在这一个半小时内,有人从后院的栅栏翻进我家的院子,从后门进房溜到二楼,在阳台捅死凯瑟琳,然后创造了一个密室。”

“是这样。”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有点难。”阿雄摇头,“说了这个栅栏成年男人都很难爬。”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4:30这个时间点,凯瑟琳已经死了,川崎儿媳没有看到她,是因为她倒在地上,正好被阳台外沿挡住了视线,此时阳台门是开着的。而中森太太在4:20还看见活着的凯瑟琳,也就是说在十分钟之内,凶手冒着被中森太太和川崎儿媳看到的风险,在十分钟以内捅死了她。”

“十分钟捅死凯瑟琳……”川崎爷爷陷入了沉思。

“很难吧,凯瑟琳也是会反抗的,况且这种事情,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听到一丝声音,这真的非常古怪,难道凶手捂住了凯瑟琳的嘴?”阿雄说。

“而且,此时密室还没有完成吧?那时候凶手一定还在现场附近,可能就在二楼里躲着?在川崎儿媳从自家阳台离开以后,凶手又出来,想办法锁上了阳台门,不对啊,这两种可能都会陷入同样的一个死循环,如果阳台门锁上了的话,那么凶手是怎么从阳台离开的呢?”我忍不住问。

“确定是从外面锁上的吗?”川崎爷爷问我。

“是,是那种插扣,从外面扣上的。”我回答,“我是从里面用钥匙打开的阳台门。”

“有没有可能是那种把戏?就比如推理小说里的,放一块冰块在插扣下方,等它慢慢融化,插扣就自动扣上之类?”

“不可能。”我立刻否定,“那个插扣的摩擦力很大,不是能自动扣上的松紧程度。”

“那么就是绳索?用细线绑着,从别的地方施力,把插扣扣上?”

“这倒有可能。”我说。

“那么现在就是这样。”阿雄替我总结,“假设我们所有人在证词上都没有撒谎,第一种可能,凯瑟琳死于4:30到5:50之间,凶手是从后院的栅栏翻进来的,从后门进房溜到二楼,在阳台捅死凯瑟琳,然后用绳索创造了一个密室,再原路溜走。第二种可能,凯瑟琳死于4:20到4:30之间,凶手在这个时间段在阳台捅死凯瑟琳,然后用绳索创造了一个密室,再原路溜走。”

“也就是确定了凶手是从后院的栅栏翻过来的吧?”川崎奶奶问。

“因为没有别的可能了……”阿雄也摊手,“虽然我不太相信,但他可能是用了梯子之类的方式吧。”

“我们去院子看看吧。”川崎爷爷站起身,“如果是翻栅栏的话,总会有痕迹,你的后院全是绿植,光是落地时,脚上就要踩塌不少草木吧,如果是用了梯子的话更明显了,土地上会有梯腿的凹痕。”

“不愧是川崎爷爷!”阿雄一拍大腿,“我们快去看看这该死凶手是从哪个角落翻进来的吧!”

 

我们四个绕着后院的栅栏走了一圈,却震惊地一无所获。包围着栅栏的绿植无论里外都完整无缺,别说梯脚的痕迹了,没有一根草叶被踩塌,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这是什么情况。”阿雄也傻了,“难道凶手不是从后院翻过来的吗?”

“不可能啊。”我也慌了,“明明没有其他入口了。”

“这里有个洞!”川崎儿媳突然指着后院栅栏的一个角落大喊。

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于是猛地转过脑袋,立刻跑过去,但在看到那个洞以后,我立即大失所望。

“唉,我说是什么呢。”阿雄指了指那个连通了我家后院和中森家后院的、一个栅栏破损形成的洞,“这洞正常人都钻不过去啊。”

说着,阿雄还身先士卒地试了试,果然,一个脑袋过去就卡在了那里。

“这洞没人过得了。”中森太太的语气不满,“而且连着我家,凶手就更不可能过来了。”

“那没有答案了。”阿雄有些无奈地看向我,“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是啊。”我喃喃。

确实无解了。目前的一切把我们的猜测全部推翻,这个后院里的一草一木都证明了根本没有人从外面翻进我的后院,那么我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我的这栋洋房不是最关键的密室,我们这三栋洋房和院子才是,因为那个从外面翻进来的凶手根本不存在。没有更多的侵入者,也没有人离开,杀害凯瑟琳的凶手……其实现在就在我们之间。

我心里打鼓,一边拿出我胡乱涂画的笔纸,上面潦草地记载了目前我得知的一切证词。一定是有人在撒谎,或者被蒙蔽了事实,谁撒谎了?哪一句撒谎了?而假设大家都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又是哪里出了错呢?

1、中森太太说自己一下午都在二楼看电视,4:20去三楼晒衣服时,在阳台看见了活着的凯瑟琳。

2、川崎奶奶说自己一下午都在睡觉,从未下过楼

3、川崎儿媳说自己在看电视,4:30走到自家二楼阳台,并没有看见凯瑟琳

4、川崎爷爷说自己一下午都在院子里栽花,4:30开始与阿雄聊天,并表示一下午都没在前院看见凯瑟琳

5、阿雄说自己4:20-4:30没有在后院看到任何人,4:30开始与川崎爷爷聊天

6、中森太太说小智一下午都在院子里或者家里

7、我在5:50到达前院,6:00上楼发现凯瑟琳死亡。后院没有任何外来者痕迹

 

我陷入了迷茫,看着此时与我一同站在后院的几人,杀害凯瑟琳的凶手就在他们之间,但我找不到是谁。

 

问题篇

 

至此,事件的全貌已经在事件篇全部呈现完毕,所有线索与证词已经呈上,相关人员也全部到齐,凶手就在事件篇出场的人之中。根据规则,除了凶手以外,其他相关人员不会故意撒谎。那么以下,是这个游戏的发起者,向读者提出的问题:

1、究竟是谁杀死了凯瑟琳?

2、凶手是怎么杀死凯瑟琳的?如果可以回答的话,凶手的动机又是什么?

当你的心里有了清晰的答案以后,请翻阅下面的解答篇。

 

解答篇

 

“这是什么啊!”我忍不住发出怨言,“你不会在故意拿我取乐吧!”

“怎么会。”他说,“我可是真心实意在和你玩向读者挑战啦,怎么样,有没有头绪?”

“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案件吧?先不说是谁杀的,怎么杀的,你还问了动机是什么,搞什么,动机之类……事件篇里压根没有一句话讲了凯瑟琳和那些人的关系吧?没有人际关系,又怎么推敲动机?”我一头雾水,“除了这个‘我’,和凯瑟琳的关系稍微详细了一点,总不会是‘我’杀了凯瑟琳吧。”

“你再仔细想想嘛。”他拖长的声音,“世界上没有找不到凶手的案件——”

“好了好了。”我揉了揉脑袋,“我想想怎么推比较合适。”

“要我提示吗?”

“你闭嘴吧!”我大声喊住他。

“那你说我听。”他笑眯眯的。

“首先是时间,你给出了好多个可能吧?凯瑟琳有可能是在十分钟以内杀的,也有可能是之后被杀的,川崎爷爷和阿雄基本可以排除吧?只要中森太太没有说谎,那么4:20之后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就很完美,当然也有可能是中森太太或者在撒谎……那也有可能是川崎儿媳在撒谎啊!你这个案件,一定有问题吧!可能性太多了!”

“你没有抓住重点啦。”他拉长尾音,“重点从来都不在时间上哦。”

“不在时间上,那就是在途径上咯?假设包括凶手的所有人说的都是真话,那么这个房子根本不存在入口吧?因为后院的栅栏没有人爬过,而前院的大门是在5:50由‘我’打开的,在5:50之前,有人有渠道进来行凶吗?阳台……如果攀爬阳台的话,川崎与‘我’家之间隔着一条过道,距离太远,唯一有可能是从中森家的阳台爬过来。可是这两栋楼之间也有一定的距离,又是七米的悬空。根据规则,事件篇里没有特殊描述,那么中森太太就默认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小智又是一个9岁的孩子,以她们俩的体能,不可能从阳台翻过来吧?”

“嗯哼?”他饶有兴味地听着我的推理。

“那么天上的路就被阻断了,然后就是地上的路了,那不是又绕回来了吗?只有‘我’有前院大门的钥匙,‘我’在十分钟之内进了屋,杀了凯瑟琳?自导自演设置一个密室?这也太快了吧,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会说的是后院那个洞吧?可是那个洞,不是说人爬不过——”

“你想明白了啊。”看着我震惊的样子,他咯咯地笑了出来。

“不对,不对,什么都不对。”我脑子一团乱,“你说的是小智?的确,事件篇里说了成年人过不去,但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小孩过不去,以9岁小孩子的体型,确实能从洞里爬过来,可一个9岁的小孩子,又是怎么做到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杀掉一个大人——”

在这一刻,电光火石,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好家伙,我被你骗得有够惨的!”我一拍大腿。

他哈哈大笑,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我没有骗你啊。”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确实从来没有说过凯瑟琳是个人啊。

逻辑一下子都清楚了,想通了一切的我哭笑不得,只能皱着眉头,满是气恼地盯着他:“那么凶手只能是小智了吧。”

“你说说看。”他还是停不住笑。

“唯一可能有动机的只有他了啊,你既然花了那么多笔墨去描述这个小孩,肯定有你的理由。”一旦搞清楚案情的重点,我就开始滔滔不绝,带着点责怪和气愤,但我的思路此刻无比畅通,“他是一个孤僻的小孩,没有朋友,不去学校,唯独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是吧?而且还是珍视的花花草草。‘我’在前面提过凯瑟琳上周开始精神异常,过于亢奋,喜欢疯跑,而且已知,一,凯瑟琳不是人,二,中森家与‘我’家的栅栏之间又有一个可以供未成年体型穿行的洞,三,小智在上周开始不爱说话,那么必定是凯瑟琳上周贪玩,从那个洞里跑到了中森家,把小智珍爱的花草给踩坏或者咬坏了——对吗?”

“Bingo~”他打了个响指。

“好,这就是动机。小智对凯瑟琳怀恨在心,于是准备杀掉她,但凯瑟琳并不是那么好杀的,我猜——凯瑟琳是一条狗吧?因为自知靠肉搏很可能无法顺利地杀死一条好动的狗,9岁的小智应该是准备了一点毒药?我猜,是农药吧?毕竟他们的所在地是偏僻的乡镇,附近又有沉迷栽花的邻居川崎爷爷,小智弄到一点农药肯定是不难的。接下来就在院子里等待就行了,凯瑟琳活泼好动,又被主人锁在了家里,一天下来,她肯定耐不住寂寞,又从两家相连的洞里来到了中森家。而此时小智只需要在肉里夹一点农药,傻乎乎的凯瑟琳就一定会把它吃下去,然后就自然而然地中毒而亡了吧?所以事件开头,当‘我’看到凯瑟琳的尸体时,她的嘴角会流血,这是中毒的征兆,因为凯瑟琳根本不是被刀捅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说下去。”他兴致勃勃地听着。

“接下来小智大概慌了神吧?9岁男孩的能力有限,此时就轮到他的帮凶——中森太太出场了?看见自己的小孩毒死了邻居家的狗,想必中森太太也非常震惊。自己的小孩已经很可怜了,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被别人知道——这大概是中森太太第一时间的想法吧?对于丧偶的中森太太来说,小智几乎是她的全部,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种丑事,情急之下她也慌了神,得知小智从川崎爷爷那里偷过农药,为了伪装凯瑟琳是被毒死的事实,她先用刀子随便往尸体身上扎了两刀,然后又让小智运着凯瑟琳的尸体,从那个洞爬回‘我’家。本来只需要把尸体随便往院子里一扔就结束了——我猜那时候应该不到4:20?结果却看到了后院方向从远处骑摩托车疾驰而来的阿雄,为了防止被阿雄看到,情急之下,在栅栏另一头的中森太太指挥小智抱着尸体从后门跑进房子。”

“小智抱着凯瑟琳的尸体,在房子里躲了一会。中森太太则是跑到三楼阳台观察阿雄的动向,此时应该已经超过了四点半,所以川崎儿媳看到二楼阳台没有任何人,不是视角问题也不是凯瑟琳下楼,而是四点半的二楼阳台确实没有任何人,当然,也没有狗。从外面确定了阿雄去了前院找川崎爷爷,又看见五点阿雄从川崎家离开,骑着摩托车远走,中森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她指挥小智从房间里出来,小智把凯瑟琳的尸体丢在阳台——接下来,我想应该是中森夫人教的吧?一不做二不休,为了彻底给儿子洗清毒杀凯瑟琳的嫌疑,她决定创造一个找不到凶手的环境,那就是——创造一个密室。她让小智从‘我’的房间里找根白线,找不到也没关系,她可以叫小智去后院栅栏那边,她亲自递给他。她教小智在插扣上缠上白线,从底部的门缝绕到里面,小智在门的里面一头牵着线,慢慢拉扯,将插扣搭上,然后把线扯了带走就行,这对成年人来说,不是想不到的把戏。接下来……还用说吗?小智从那个洞爬回去就行了。”

“因为中森太太不确定当时4:20左右,骑着摩托车而来的阿雄会不会眼尖,看到从后院的洞里爬过来的小智,于是为了保险,也是为了保护儿子,她撒了一个谎,那就是声称自己在4:20看见凯瑟琳还活着,并且还在二楼阳台上,这一点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恰好阿雄也真的没有看见小智的动作,于是大家都开始在意时间线和密室问题,自然没有人察觉4:20凯瑟琳早就已经死了的事实,而是转而寻找那个莫须有的爬栅栏凶手。虽然她算漏了一步,没有料到川崎儿媳4:30的证词表示她没有看见凯瑟琳,但那也被挡视线的说法和凯瑟琳乱跑的说法给圆回去了。真是一个聪明的母亲啊。”

我一次性说完,说的口干舌燥。

掌声响起,他吹了声口哨,然后站起来,干拍了几下手掌。

“厉害厉害。”他说,“不愧是你啊。”

“怎么比得上你?”我冲他翻了翻眼睛,“论玩叙述性文字诡计,还是你最厉害了,全文都用凯瑟琳代称,所有描述又都是模糊了界限,这样才能达到你的目的吧?让大家都有先入为主的概念,下意识认为凯瑟琳是个与‘我’关系亲近的女孩。狗都能被你说成人,说白了,这个谜题里,要是看不穿凯瑟琳根本不是人这个招数,没人能赢下这个向读者挑战吧。”

“可你还是赢了啊。”他说,“嘿嘿,其实我也留下了很多暗示啦,诸如栽花的川崎,嘴角流血的尸体之类,这些都被你看出来了,还有一个细节你注意到了吗?”

“小智一直在摩挲他母亲袖子的手吗?注意到啦,一半是因为紧张,一半是害怕自己的手指上还沾着洗不掉的农药吧。”

“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他咯咯笑着。“那么这次向读者挑战就算你赢了——对了,我还有好几个这样的事件,你还玩吗?”

“不玩了!”我敲了敲他的脑袋,他啊地叫了一声,没了小大人的样子,终于露出高中生的本性来,写满了狡黠的五官顿时皱成一团。

“痛!”他讨饶。

“叫你欺负大人。”我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嘿嘿笑了,风吹动他的宝贝笔记本,把他的字迹吹乱。

 

END

叙述性文字诡计是我最喜欢的推理写作手法,这次班门弄斧写了个短篇试试。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看绫辻行人的一系列短篇,非常有意思

评论(38)
热度(1159)
  1. 共19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Lance / Powered by LOFTER